人面疮：身上多长出来了一张人脸妖怪

想象一下，如果有一天你身上的某个部位突然多长出了一张人脸，这张人脸不仅眼睛、鼻子、嘴巴一应俱全，而且还会张开口说话、吃东西，这样的情形是不是非常的毛骨悚然？中国古代传说中有一种人面疮，便是指寄生在人身上，如同人脸一样的妖怪。

唐代段成式《酉阳杂俎·诺皋记下》记载：在江左（即江东）地区有一个商人左胳膊上长了一块酷似人类的疮斑。这块人面疮倒是没有给商人带来任何痛苦。商人曾经试着将一些酒滴入人面疮的嘴里，人面疮不仅将酒喝了下去，而且脸色还变红了。若是将食物放进人面疮的嘴里，它也照吃不误。而且人面疮吃多了以后，商人还会感到左臂里面的肉好像涨起来了，仿佛里面有一个胃一样。如果不给人面疮吃东西，那么手臂就会消瘦下去。医生来给商人治病，他拿出了各种草药一样一样的喂给人面疮吃，人面疮都一一的吞下去了。然而，当轮到一种叫“贝母”的药物时，人面疮却立刻将嘴紧紧的闭上，皱起了眉头，露出一幅非常害怕的表情。商人立即意识到，贝母一定能治人面疮，便用小芦苇管插进人面疮的嘴里，将用贝母制成的汤药强行灌进去。几天之后，人面疮结就成了痂，然后脱落了。

【贝母，据说可以治疗人面疮的药物】

后世有许多医书（如：《本草新编》《疡医大全》）都记载了人面疮，以及贝母可以治疗人面疮的事情。但是切不可因此就认为人面疮是真实存在的。事实上大部分中国古代的医书中的记载皆未经过实证，往往是人云亦云，其中掺杂了不少巫术和传说的成分。

《酉阳杂俎》的故事里没有谈到人面疮是因何而形成的，但明清时代的笔记多认为人面疮是死者的冤魂所化的。如：明代徐应秋《玉芝堂谈荟》卷11“人面疮”条记载：唐代有一个叫“知玄”的法师膝盖上长了人面疮。有一天人面疮开口问知玄说：“你知道袁盎杀晁错的事情吗？你就是袁盎的转世，而我乃是晁错。我早就想向你报仇了，苦于你十世皆为严守戒律专心礼佛的高僧，没办法伤害你。今天你因为得到了过多的奖赏，起了名利之心，才让我有有机会报仇。”

【晁错】

这个故事中谈到的人物在历史上皆确实存在，晁错和袁盎都是西汉初期的政治家。晁错曾经向汉景帝提议削藩，此举触犯了诸侯的利益，因而引发了吴楚七国叛乱。袁盎为了平息叛乱，遂奏请汉景帝将晁错斩首。但是历史归历史，传说归传说，袁盎转世投胎为唐代的知玄法师，晁错的冤魂变成人面疮向他复仇，这样的事情肯定是后人穿凿附会的，目的是为了给传说增添一点吸引力。

清代王士禛《池北偶谈》卷20“卢昭容”条亦记载了一个相似的故事：清代顺治年间有一个古月头陀其两膝忽然换上溃疡，痛入骨髓，几天之后形成了一张人脸。古月头陀前后换了130多个医生，都没能治好这个病。后来膝盖上的人面疮对他说：“我乃是梁代是的卢昭容，你在洛阳宫谋害了我。现在我来找你报仇，区区的医生能起到什么用处？你如果想要活命，唯有向佛祖忏悔。”这个故事和《玉芝堂谈荟》中的故事一样融入了佛教轮回转世和因果报应的观念。

【水木茂笔下的人面疮】

在中国古代传说中还有一种跟人面疮相似的妖怪，那就是应声虫。其记载见于唐代张鷟《朝野佥载》卷1：洛州有一个书生患上一种奇怪的病，每当他说话时，喉咙中就会发出另一个声音应和。这个书生去向名医张文仲（一说苏澄云）求助。张文仲经过彻夜的思考，终于想出了法子，交给书生一部《本草》，叫他读。在书生读《本草》的大部分时候，其喉咙里的声音皆照常发出回应，然而少数时候，书生读到某些药，那个声音却没有回应。医生将这些药物逐一记录下来，然后用它们合制成一粒药丸，给书生服下，书生的病便被治好了。南宋洪迈《夷坚甲志》将造成这种病症的妖怪描绘为长两寸许的人形肉块，而《医说》则称其为“应声虫”。

应声虫和人面疮都是寄生在人身体上的妖怪，又都始见于唐代笔记，且其故事的部分情节相似，二者之间可能有共同的渊源，或者其中一种借鉴了另一种。

【应声虫】

后来应声虫和人面疮的传说流入了日本。有一个日本传说讲道：元禄16年（1703年），京都屏风店老板七左卫门的儿子长三郎的肚子上长出了一张大嘴，只要长三郎说话，这张嘴也会跟着说话。而且它还会吃东西，如果不让它吃饱，那么长三郎就会发高烧，肚子上的嘴还会哇哇的怪叫。长三郎的家人请来了当地的名医菅玄际给儿子瞧病，菅玄际说：“这东西是应声虫。” 菅玄际的治疗过程和中国的故事差不多，也是给那张嘴吃遍了各种药物，然后将它不喜欢吃的药物挑出来，合成一剂药让它服下。结果第二天，那张嘴的声音就开始变得沙哑。又过了两天，从长三郎屁股里爬出一条一尺多长的虫子，虫子头上有一角，众人立即将其打死。这个故事中的应声虫准确的说应该是应声虫和人面疮的结合体，只不过人面简化成了一张嘴而已。

【二口女】

此外，日本还有一个二口女的故事大概也是由人面疮演变而来的。这种二口女，即身上长了两张嘴女人，第二张嘴位于后脑勺，或者后颈部，隐藏头发底下。这张嘴食量非常的大，永远也吃不饱。传说这个二口女是一个狠毒的后母，她故意不给继子吃东西，将继子活活的饿死。继子过世后不久，这个后母路过家中的后院，正在劈柴的男仆手滑，不小心让斧头飞了出去，正好砍中了后母的后脑勺。结果这个伤口就变成了一张嘴。这张嘴必须不停的吃东西，一旦不吃就会疼痛无比。有时它还会自言自语的说道：“跟我道歉，跟我道歉。”这显然是在暗示，二口女背后的口是继子的怨灵化成的，与中国神话中人面疮相同。然而，有些版本则把二口女说成是山姥，其本身就是一种妖怪，而非遭到附身的人类。

参考文献：

多田克己：日本神妖博物志

水木茂：妖怪大全